The Empty Quar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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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時分，小瑪格莉特坐在草地上，一片一片地拔著雛菊花瓣。

　　這天天氣晴朗，天際兩側的白雲堆得老高，中間那片蔚藍的天空上鑲著一個大太陽，照著綠草地上那一大片美麗的白色雛菊：花心是鮮艷的金黃，中心帶著一抹淺綠，兩圈雪白的狹長花瓣伸展開來，一朵、兩朵、三朵，在夏天過於晴朗的陽光下看起來像是她姐姐愛瑪做的紙雕，顯得過於立體而不真實。

　　小瑪格莉特戴著白色的寬簷遮陽帽，粉紅緞子的帽帶在她小巧的下巴上繫著一個大大的蝴蝶結。她原本想打個繁複的法式蝴蝶結，但是最後因為帽帶不夠長而委曲地放棄，並決定下次和媽媽進城的時候要上瑞朋小姐的店裡買三條三倍長的絲帶，一條當然是同樣的粉紅緞子，一條要白紗，另一條要細細的深紅色緞帶。

　　這頂白色寬簷遮陽帽是小瑪格莉特的得意之作，為了和她身上這件繫著粉紅緞子腰帶的白紗洋裝配成一套，她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帽子的繫帶和絲花從俗不可耐的紫色換成清爽宜人的粉紅。為了要拆緞帶，她還不小心把遮陽帽戳穿了一個洞，所幸她那條粉紅緞帶很寬，把洞給遮住了，半點看不出來。

　　「他愛我，他不愛我，他愛我……」

　　小瑪格莉特此刻正在為自己的愛情運勢占卜。她對這種事情向來是很有決心的，拿上個禮拜六來說吧，她第一朵摘下的雛菊竟敢反對她與網球王子安德魯之間的戀情，馬上就成了小兔邦尼的午茶。邦尼原本是只吃新鮮蔬果的，這種不知打哪摘來的野草牠根本不屑一顧，但是最後小瑪格莉特還是讓牠把雛菊給吞了下去。

　　這個禮拜一，一位親戚的朋友來訪，與他們一家共進晚餐。這位舉止從容優雅的艾伯恩馬上就吸引了小瑪格莉特的目光，他是個風度翩翩的青年，對少女纖細而不安定的心思有著奇妙的吸引力，小瑪格莉特第二天清早就又找上了花園裡還沒睡醒的雛菊。

　　那天她一共用掉了十五朵雛菊，才得到正確解答。

　　『這一定是說我十五歲生日那天就能嫁給他了。』小瑪格莉特對邦尼說，臉上的表情既高興又羞怯。可憐的邦尼上個週末莫名其妙地開始拉肚子，正是需要主人陪伴的時候。

　　她上個月剛滿十四歲。

　　『妳不會是說艾伯恩吧？』清早起床正準備去騎馬的愛瑪停下腳步，形狀姣好的眉毛輕輕一揚。『那是不可能的，他是同性戀。』

　　不用說，愛瑪毫不體貼妹妹心思的率直發言讓小瑪格莉特脆弱易感的少女心如玻璃般碎了一地。她瞪了愛瑪二十二秒，之後拉起睡衣下擺，衝上二樓房間大哭起來。

　　她錯過了那天的下午茶，不過這也沒什麼可惜的，反正點心再怎麼樣也只有黃瓜三明治而已。

　　那天晚上她穿著她最痛恨的黑色洋裝，頭髮整個向後梳成呆板的馬尾，一言不發地走下樓來吃晚餐。

　　『怎麼回事？小瑪？』母親有些不安地問。

　　小瑪格莉特雙手交疊，慢慢抬起頭來，那莊重的態度會讓她的禮儀課老師感動落淚。

　　『她愛上了艾伯恩。』愛瑪插了進來。

　　『那可不大好，』母親皺起眉頭。『他今年秋天就要結婚了。』

　　『娶伊莎貝拉。』愛瑪補上一句，同時讓管家在她盤上舀上一匙沙拉醬。

　　伊莎貝拉是她倆的表姐，是個溫柔善良笑起來就像天使的大美人。

　　聽到伊莎貝拉的名字，小瑪格莉特非常莊重地看了愛瑪一眼，時間是十秒整。

　　當天晚上，小瑪格莉特睡前禱告的禱詞是這樣的：

　　『天上的父啊，請赦免愛瑪的罪，阿們。』

　　兩天後下午，母親帶著小瑪格莉特和邦尼一起到獸醫院去看獸醫。邦尼自從上個週末就一直不大對勁，拉肚子的問題一直沒好。

　　迎接母女倆的不是老獸醫，而是個年輕的醫生，那件熨燙得不是很平整的白袍看起來有一股灑脫的意味。

　　老獸醫到南邊渡假去了，這個月的業務由他幾個得意門生一起主持。

　　『好可愛的兔子，就像小姐一樣可愛。』他幫著小瑪格莉特把邦尼抱上診療檯。

　　『牠叫邦尼。』小瑪格莉特說：『我是瑪格莉特。』

　　『好名字，』年輕的醫生微笑著伸出手來，很正式地和小瑪格莉特握了握。『我叫羅伯。』

　　不知是否突然受到這麼大人式的對待，小瑪格莉特點了點頭，紅著臉，一句話也不說。

　　「他愛我，他不愛我，他愛我……」小瑪格莉特穿著她最美麗的衣服、戴著她最美麗的帽子，在夏日的陽光下細數著雛菊的花瓣。

　　那是一朵千挑萬選，花形完美已極，而且花瓣數目絕對是單數的雛菊。

　　「我就知道他愛我。」

　　小瑪格莉特露出勝利的微笑，之後開始為邦尼準備雛菊大餐。

　　為了讓羅伯醫生有機會表露他的愛意，總得有人做出一點小小的犧牲，她可是冒著被曬傷的危險來的。

　　初夏時分，小瑪格莉特在天氣過於晴朗的草地上，摘著美麗的白色雛菊。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