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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一個在學校裡待得太久的六年級生來說,踏入社會的第一步是很艱難的。

  好不容易脫離學生生涯,開始丟履歷表求職時,你發現這個社會對於新人的評判標準分成兩個等級:一是草莓,一是非草莓;而你因為早生幾年所以被這個社會主動劃歸「不應該是草莓」的那一區,看起來似乎是種讚美。

  而從上班第一天開始,你開始發現這個社會的真相,以及校園生活的美好。

  雖然這個島國的電腦是全世界數一數二的便宜、雖然這個島國的年輕人因為過度依賴電腦的中文輸入系統所以連國字都不大會寫,但是這個島國的非草莓族群卻仍秉持著人腦比電腦更好的信念,積極地開發大腦的使用區域。

  怎麼說呢?你可能會這麼問。

  不管你進入哪家公司,都有可能發現貴公司為了對抗比爾蓋茲、並基於讓無使用電腦能力人不至於面臨失業危機的善心考量,視窗95的OFFICE作業系統裡可能只有一個叫做WORD的軟體,而且還是免費的READ版。所有文書作業都必須先列印成紙本文件,用原子筆立可白鉛筆和橡皮擦仔細修改之後送到另一個部門,讓剪刀和膠水再次體會過去五十年來的合作無間。

  這未免太蠢了吧。你可能會這麼說。

  喂喂,難道你看不出來這樣的程序製造了多少就業機會嗎?要列印就要使用大量的紙張,要修改就要使用大量的文具,這樣貴公司就會和文具店與打字行產生互利共生的依存關係,從而變成關係企業;而且還可以省下很多購買軟硬體的費用,間接打擊萬惡的微軟喲。

  可是電子檔方便修改又節省空間啊。你可能會這麼說。

  年輕人就是這麼不懂事。你知道商業上的正式文書往來都是用FAX和書信嗎?那種東西怎麼可以用電子檔呢?用打字的多沒誠意啊!這年頭用「心」做事的人實在是太少了,不好好一個字一個字一筆一劃慢慢地寫出來,怎麼能夠把你的心意傳達給客戶呢?

  公司不會沒有電子郵件吧?一聲警鐘在你心底敲響。

  什麼?你是說要接網路嗎?拜託,年輕人一有網路就只知道玩,什麼事都不會做了啦。網路上到處都是陷阱,要嘛援交、要嘛一夜情,怎麼可以讓這種不正經的東西進入公司?我們要打造一個能讓員工心無旁鶩專心工作的環境啊。

  那客戶如果寄電子郵件過來怎麼辦?你可能會這麼問。

  我們公司當然也是很先進的啊,有一台電腦專門用來收發信件,每天都會有工讀生把信的內容列印出來的。

  工讀生?商業機密不會外洩嗎?你可能會大驚。

  這你不用擔心,收信的歐巴桑看不懂那些信在寫什麼啦。

  你開始發現,這份歷經呈送履歷、筆試、口試之後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有點詭譎莫測,然而你可能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你在學校待得太久以致於被學術網路、pentium 4電腦和過於彈性的研究生活寵壞以致於無法適應社會現實,還是這家公司確實有點與眾不同。

  於是你決定暫且待一陣子,觀望情況。

  三個月後,你會發現不管你以前在學校學的是什麼東西,不管這家公司當初招考的題目是什麼東西,那些東西通通都派不上用場;上至決策、下至坐在門口的看門犬,事無大小,一概無用武之地。

  那麼公司到底是把我找進來幹嘛的呢?你可能會這麼問你自己。

  公司找你們進來當然是要你們好好為公司做事啊。你還是新人,什麼事都不懂,不要這麼自以為是。要是每個人都這麼想,那公司是要怎麼運作?你的薪水是要從哪裡來啊?

  這真的有回答到我的問題嗎?你可能會這麼想。

  於是你開始覺得,報章媒體三天兩頭嚴詞批判年輕人「耐壓性不足」的那個「耐壓性」,在某方面應該定義為一個人忍受他/她認為不合理事物的能力。

  於是你和主管說:「這份工作很有挑戰性,不過我可能無法適應這樣的工作形態。」

  但是你心裡其實是這麼說的:拜託,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好嗎!

  然後主管在你面前公然感嘆:「年輕人的定性還是不夠啊。」

  但是他心裡其實是這麼說的:又得去登徵人廣告了,這回一定要要求至少留三年才行。

  於是你離開了你第一份工作,為期三個月。

  你沒有把辭職的事情和老家的父母說,學生時代要好的老同學只剩你一個人還在東飄西蕩,銀行戶頭的存款連六位數都不到。

  當天晚上在家裡連上網路人力銀行,你明白了一件事──

  你不但是顆草莓,還是顆賞味期限已過的草莓。

  這實在一件是很令人髮指的事情。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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